记 忆 的 断 片

[来源:原站数据     发布时间:2010-10-03     浏览:43次]

   当阳光叫醒耳朵,屋子里已渗透了明媚。
   浅蓝色的天,透出一丝忧郁。我怀着一种饥饿感,去寻找精神的食粮。
春风扫过,还有些微冷,但花园里的粉红和橙黄,依然静静地酝酿着。即使初绽笑脸的那一簇簇,也毫不畏惧地睁大眼睛,观望着这个似新奇又陈旧的世界。柳条一夜之间发芽了,嫩黄色的小不点儿足有两毫米。不 出几天,它们就会竖起两片小耳朵,静静地倾听这里正在发生的和即将发生的一切。
   不一会儿,花园里散步的人多了起来。年轻的妈妈领着可爱的孩子,也来到这里收集阳光。我羡慕暖阳下做数学题的小女孩,她有温柔娴静的妈妈,以及她的谆谆教诲。母亲显得非常和善,也很有耐心。在她的引导下,小姑娘既乖巧,又懂事。还有一个小男孩,正在草丛里找蜗牛。他的母亲更开朗些,当然男孩正需要这种直爽的性格。他们的童年都是愉悦的,因为有阳光——爱的阳光。
    数学题,蜗牛,这是他们的童年。而我的童年里,除了自己,还是自己。似乎很少有父母陪伴的影子,也很少有阳光的痕迹。花开过,然后又谢了。风吹动发稍,就像凌乱的心儿,一看到幸福,就会荡起涟漪。
自打我记事起,父母就一直很忙。每天凌晨三四点钟,父亲就得爬出被窝,和母亲一起烙烧饼。当我偶尔从梦中惊醒,睁开惺忪的睡眼时,只见那圆拱形的窑顶上,昏暗的烛光里,父母来回移动着身影,伴随着锅盖一开一合的哐啷声。好吃的我常常从被窝里探出头来,问父亲要一块饼子,趴在炕沿上,笑嘻嘻地啃着。看着烛光里父母的影子,时而长,时而短,时而瘦,时而胖,犹如变戏法一般有趣。困了,就扔下饼子,钻进被窝,沉沉地睡去了。渐渐长大后,每每看到锅台前印在地上的那两只大大的脚印,我的心里都会难过好一会儿。已经辨别不出,那究竟是属于父亲,还是母亲。但我知道,这段路,是父母平生走过的最辛苦也最艰难的旅途。那一对脚印,连同烛光里的背影,佝偻的脊梁,始终留在我的脑海中。
    在我的印象里,父亲是一个很少外露自己,坚毅乐观的人。妈妈告诉我,小时候我常常坐在父亲的肩头,东家走,西家逛。父亲逢人就会说,“瞧,我的乖女儿!”他年轻的时候,勤快憨厚,总是帮着村里的老年人干农活,因而很受邻人的尊重。这是唯一一段让我感到骄傲且温馨的记忆,但是由于那时候年龄太小,不知道珍惜,也不懂得收藏。只能在十几年后,才从妈妈口中,重新把这段记忆找回。
   父亲十一二岁的时候,奶奶就去世了。由于爷爷经常卧病在床,姑姑们都在读书,作为家里的长子,父亲只能放弃学业,回家操持家务了。他既要做饭,还要出工。虽说我已完全想象不出,父亲当年是如何以其年幼的肩膀,挑起那副家庭重担的,但是从他默不做声,勤勤恳恳干家务的影子里,也能够依稀想象当年的情景: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,瘦弱但刚强。他扛着铁锹,迈着疲惫的步子,走在落日的余晖中。一望无际的麦浪夹杂着一个老人断断续续的咳嗽声,迎风飘来。于是,他不禁加快了脚步。
   每当我看到顺境如何阻碍了一些人的前途时,就庆幸父亲曾经历过深沉的不幸。春节回家,母亲额上的皱纹更深了,穿着布满油渍的棉袄,望着我笑。父亲则更沉默了。他裤腿上沾满了泥巴,一个人听着老歌,忙着做砖瓦活。他们各自忙碌着,守着空荡荡的家。他们再也不能随时地呼唤自己的儿女了。在他们身旁,也永远的失去了活蹦乱跳的帮手。其实父母知道,那些日子早已成为过往云烟,一去不返了。如今的儿女,都有了自己的生活,也正在一步步离他们远去。
   痛感中的快感,这是一条路。父母已经走过,而我则借着春晨的阳光,才刚刚找到。
   世间没有单纯的幸福。所谓幸福,总是掺杂着忧虑和烦恼。世间没有永远。所谓永远,总是经历了无数坎坷后的人生尽头。
   当鬓发斑斑,眼睛朦胧的时候,相信我会对这段记忆,生出些更为亲切的怀恋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(作者系文史学院学生)